為躲避入侵的越南軍隊，柬埔寨紅色高棉一小股游擊隊1979年躲入茫茫叢林，不得不以野果為食、猛獸為伴。25載“野人”生涯中，這些人與外界音訊皆無。上月初，當他們衣不蔽體踏上歸途之際才愕然發(fā)現(xiàn)，“桃花源”外已是翻天覆地的21世紀。

　　避禍入深山

　　當越南軍隊1979年1月占領自 己的村落時，紅色高棉戰(zhàn)士容春窿未及多想就和朋友、家人一起逃進柬埔寨東北部深山老林。但他從未想到，這次逃亡會綿延25年，儼然一部苦難版的《桃花源記》。

　　這支剛剛回歸現(xiàn)代生活的“野人部落”日前向記者講述了叢林求生的艱難。

　　現(xiàn)年39歲的列芒隨隊出逃時才15歲。憶及村莊陷落時的情形，列芒仍難掩恐懼，“我親眼看見3人被殺，怎么能再在這種地方呆下去？絕對不行。”面對越南軍隊在叢林外圍的搜捕，他們不得不一次次退向密林更深處。

　　“每當聽到槍聲或者人們伐木的聲響，我們就會立即轉移，”容春窿回憶說。在柬埔寨首都金邊東北400公里的臘塔納基里省，他與闊別25年的親眷相擁而泣。

　　難覓回家路

　　叢林生活并無“桃花源”般安逸，尤其是在彈盡糧絕之后。逃亡之初，這支包括4個家庭、幾十口人的游擊隊帶走了一切可帶之物，從槍支、刀子、衣服到糧食、食鹽以及鍋碗瓢盆。

　　然而，當逃亡生涯從幾個星期延長到幾個月乃至幾年時，這些人被迫開始了“野人”生活。衣服穿破了，他們不得不赤身裸體。孩子出生了，他們把樹葉、樹皮制成“衣服”，給孩子遮擋嚴寒和傳播瘧疾的蚊蟲。

　　“我們只想活下來，”列芒說，“任何咽得下的東西都是我們的食物———紅蟻、老鼠、毒蛇、鳥肉，甚至樹根�！辈贿^，他們會把鳥類銜來的種子留下，因為還要以此種出僅有的口糧。

　　此外，共有22個孩子在避難途中出生。除了族群外，他們從沒見過其他人。當孩子們長大成人，近親通婚便成了唯一的選擇。

　　身為驚弓之鳥，他們一次次搬遷、一次次遠離家園�！拔叶加洸磺暹@些年里搭建過多少棚子容身了，”容春窿說，直到迷失在柬老邊境的密林深處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。但隨著成員健康狀況普遍惡化，隊伍的領頭人決定，回歸是唯一的生存之路。

　　做回現(xiàn)代人

　　“那我們也得出來，我死也要死在一個好點的地方，不能在叢林里悲傷地了卻殘生，”列芒說。

　　下定決心后，他們用碰巧拾來的一只輪胎制成“波爾布特鞋”，開始尋找歸途。不過，他們這時還不知道，紅色高棉昔日領導人波爾布特早已病故。

　　幾天之后，他們在柬埔寨鄰國老撾被警察收留，并在愕然的聯(lián)合國難民署官員資助下返回家園。家園里同樣驚呆的親戚們立即奉上米酒、肉湯和新鮮木瓜，歡慶這些至親之人從死亡和遺忘的邊緣回歸現(xiàn)代社會。

　　現(xiàn)年60歲的婦人農(nóng)空塔說，“我就感覺他們藏在叢林里，但卻聯(lián)系不上，真為他們感到遺憾�！�

　　20來歲的芒卡揚說：“我在林子里時，只見過狗熊、毒蛇和小鹿，但現(xiàn)在我見到了許多不同的東西”，這種感覺就像“從黑暗走進光明”。

　　“我想感謝老人們勇敢地帶我走出叢林，否則我絕不會知道汽車是什么樣子，”芒卡揚說著喝了口酒，一輛卡車就停放在他的身后。（孫浩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