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環(huán)??袢俗o滇池告倒160多企業(yè) 自稱仇人十萬

來源:工人日報 2011-03-27 13:33:05

“感動中國人物”、國家形象代言人之一——張正祥。 資料圖

  官員恨他,農民恨他,房地產(chǎn)開發(fā)商恨他,采礦者恨他,挖石取土者恨他,渣土車司機恨他,搞汽車修理的人恨他,開飯館的人恨他,土雜商店經(jīng)營者恨他……在與滇池有關的利益鏈上,他的“敵人”幾乎舉目皆是。張正祥,這個被各界仇恨的63歲老農,多年來,因為他的不斷的告發(fā),告停了160多個環(huán)滇池污染企業(yè)、62個采石場;告倒了100多個各級官員、24

0多名老板。因為這一切,他成為中國國家形象片的代言人之一。而用他自己的話來說,他付出的直觀代價是——妻離子散、家破人亡、右眼失明、右手殘疾、窮愁潦倒……

  【特稿】環(huán)??袢说睦p斗

  3月22日上午10點,張正祥帶著中央電視臺7套“聚焦三農”欄目記者王雅龍等來到位于白魚口的云南省交通療養(yǎng)院滇池邊,在這里拍攝幾個鏡頭后,他還要帶他們到對岸晉寧縣的牛戀鄉(xiāng)拍攝。

  此時的湖邊,氣溫在5攝氏度以下,記者的手被凍僵了,湖水被大風掀得很高。記者注意到,張正祥穿著一件在各種場合都見得到的藍色襯衫,里面有兩件薄的貼身內衣,這大概是他唯一最好的衣服。

  拍攝之余,張正祥大步流星巡視著湖岸邊的一個池塘,看到有死魚浮在水面,他要央視記者拍下來,“這是他們養(yǎng)魚的證據(jù)。他們用飼料養(yǎng)魚,污染滇池?!?/p>

  12時15分,采訪組一行來到牛戀鄉(xiāng)金線泉的幾個泉眼,張正祥告訴記者,這些山泉水已被當?shù)卣u給企業(yè),泉水被抽水機抽取去洗礦,使得滇池得不到清水補給。在現(xiàn)場,一根碩大粗壯的水管從泉眼里伸出來,再伸向遠方,抽水機聲隆隆作響……

  這樣的一天,像張正祥很多個普通的一天一樣,總會遇到各種讓他憤怒又無奈的環(huán)保問題。而在這些無奈的背后,張正祥的人生,也同樣充滿了戲劇性,榮譽、崇敬、報復、戕害,無所不有。

  利刃留下兩處傷痕:

  “我直接的仇人至少有10萬!”

  開車出昆明主城,從海埂公園出去沿著昆明西山腳下高海公路向西,大約要行走20多分鐘可以到達張正祥所居住的觀音山村,2月27日和他聯(lián)系采訪地點時,他告訴記者,沿老路開車到觀音山,他在“觀音山公墓”路牌處等候。

  下午4時,到達觀音山村口,果然看見右側有條陡峻的岔道,入口處還真豎著一塊指路牌子,上書“觀音山公墓”五個大字。

  身著藍色襯衫的張正祥蹲在路邊,看到記者的車,他引頸企望。

  來到村口,停了車,張正祥引導著記者,沿村莊小巷曲曲拐拐來到一個靜寂的農家小院,紅油漆的鐵門上斜刺里開著一個大約五六厘米的口子,“這是今年年前人家用斧頭來砍我時留下的口子,”他說,“那天要不是跑得快,關門及時,我就被斧頭砍翻了?!?/p>

  進了小院,再進一道古舊的木門,就是張正祥自2009年10月就開始居住的清代危房,但這個名字曾叫“觀音山村”現(xiàn)名“觀音山社區(qū)”的村莊是張正祥的借住地,他自己的村莊名叫“富善村”,在那里,他得罪了不少人,加上房子被拆,無法立足,只好借屋棲身于此了。

  對于“觀音山村”而言,張正祥是一個“移民”。

  “房子是我干媽借給我住的,我沒有房子住,我在我的家鄉(xiāng)富善村的房子被拆了,村民又恨我,我只好搬來這里居住。這里的村民也有人恨我?!睆堈閷ψ约荷盍?0年的故居所在地富善村充滿了十分矛盾的心理,既懷念,又討厭?!拔也辉冈诟簧拼遄。辉富厝?,不想見那些村民,他們恩將仇報,很心酸!那個村有1600多人,至少有幾百人恨我。”

  富善村有的人不承認張正祥,他們對張正祥說:“你不要集體,集體也不要你了,你的戶口在北京了,你去做你的感動中國人物、中國國家形象人物吧?!?/p>

  2009年11月,張正祥的老宅被拆,直接原因是他的房子和魚塘處于昆明市保護滇池的嚴厲規(guī)定“四退三還一護”(退田、退塘、退房、退人、還湖、還濕、還林、護水)范圍內,但是,別人同樣處于這個范圍內的房子魚塘被拆,得到了高達上千萬,少至七八十萬、數(shù)百萬元的賠償,而他的房屋和魚塘被拆,卻沒有得到一分賠償。

  村干部對張正祥說:“‘四退三還一護’是為了保護滇池,你不是‘感動中國’的‘滇池衛(wèi)士’嗎?這次拆遷你就再做點貢獻吧?!弊罱K,張正祥離開富善村時沒有拿到一分錢。

  在張正祥自己看來,這個不賠償?shù)默F(xiàn)象中隱含著對他這些年保護滇池、西山行為的仇視和報復。

  如今,張正祥臨時寄居在觀音山村一個已有300多年歷史的破敗院子里。陪伴他的,是疊床架屋的環(huán)保書刊報紙和一條見了生人就齜牙咧嘴的狗。

  在張正祥寧靜的小院中,只有他高亢的叫喊聲,他的講述很少有低迷平坦的敘述,多半是在敘述中伴隨著高亢嘹亮的叫喊。

  “你是男人,你不妨看看我為了保護滇池留下的傷疤,”說話的同時,張正祥脫下褲子,左臀部靠近大腿處外側真有一塊長約七八厘米的銳器傷痕,“這是多年前為了制止盜伐西山森林被盜樹賊砍傷的傷痕。當時,如果不是我披著的蓑衣稍微擋了一下,我的腿就斷了?!?/p>

  門上的鐵門留下斧痕,屁股上也留下斧痕,這兩塊不同部位的傷痕,都與張正祥的行為密切相關。

  早年,他直接制止破壞環(huán)保的行為,后來感到力不從心,1994年以后,張正祥學會了依法依規(guī)有根有據(jù)采用“告狀”的方式來舉報他所發(fā)現(xiàn)并取證的破壞滇池、西山的違法違章行為。而且他知道,就地告發(fā)沒有用,他采取的手段是異地檢舉。

  這些“告狀”和“檢舉”不知壞了多少人的利益,漸漸地,不知不覺間,在張正祥的周圍,產(chǎn)生了黑壓壓的仇家。

  “我在外面經(jīng)常會被打,用石頭,用糞便,迎頭就砸過來。是石頭,就是血流如注;是糞便,就一頭一臉的惡臭?!睆堈檎f,“通常打我的時候,會有很多人圍觀起哄,不知道是誰打的,等你挨打了去找,他們就鼓掌叫好,還哈哈大笑,你根本找不到是誰干的?!庇幸淮?,張正祥被石頭打得頭破血流,無奈之下報警,“幾個警察模樣的人把我按在地上,卡住我的脖子,問我‘是誰打的,你指出來?指不出來你試試,看你還敢不敢亂報案。’我受不了了,就說‘以后我再也不報案了?!?/p>

  “還有一天,我去一個地方取證,被8個警察模樣的人按住打,還是云南電視臺的記者救了我,那天如果沒有電視臺記者,我就被他們打慘了。”

  據(jù)張正祥自己說,從保護滇池以來被打過數(shù)百次,“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到2000年,幾乎每個星期都被打。我這個‘滇池衛(wèi)士’不僅是我自己努力的結果,也是他們用野蠻方式鼓勵的結果?!?/p>

  他遭遇的迫害還有投毒。1998年至2003年之間,有人往他家兩口水井里投毒、投糞便,毒殺養(yǎng)的豬、雞等家禽,毒死了幾十只雞。

  在不少當?shù)厝搜壑?,張正祥是騙子、瘋子、偏執(zhí)狂、沽名釣譽之徒,更是“麻煩制造者”。在云南,在昆明,張正祥的名氣其實不如在省外。而罵名,倒是比省外大得多也多得多。除了“昆明好人”稱號,張正祥所有的榮譽都是云南以外的人士給的,有人說,張正祥感動了中國,但感動不了云南,更感動不了昆明。

  當然也有不少好人在幫助他,“沒有好人幫我,我活不到今天?!币晃簧钲诘暮闻靠戳怂膱蟮篮?,給張正祥寄來了9999.90元,“她怕我對媒體說給了一萬元,故意少寄一毛錢,我去郵局取這錢,郵局工作人員加了一毛,給了我一個整數(shù)。這位女士是我最大的恩人。至今,云南的政府還沒有給過我一毛錢?!?/p>

  和張正祥接觸多次,記者感到,提到滇池,他的確很偏執(zhí),仿佛那是他的禁臠,染指當然不行,即使覬覦或者窺望,張正祥都會暴跳如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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