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眾多村民質(zhì)疑的《會議紀要》。 丁家祖墳補償爭議 王秀珍的遭遇,在二道河子村還不是最冤的,同類的事例還有很多。比如,搬遷丁家的祖墳所引起的經(jīng)濟糾紛中,村民丁和甚至已經(jīng)入獄。 2007年9月,承德市榮信房地產(chǎn)開發(fā)有限公司(開發(fā)商)和丁氏家族協(xié)商遷丁家祖墳的相關(guān)事宜。在村民們的思想中,祖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,當時,丁氏家族斷然拒絕了搬遷祖墳的要求。 在 據(jù)丁和之妻范玉霞回憶,有一次家里來了一群不速之客,“五六個禿瓢(光頭),身上紋著龍、紋著字,都人高馬大的?!彼麄兙娑〖胰耍绻话徇w,以后就“沒有好果子吃”。 那段時間,丁和家時常受到各種騷擾。范玉霞說,“夜里經(jīng)常有人往院子里扔石頭,聽到響聲了,就趕緊起床,跑到大門外面的時候,早就看不見人了?!?/p> 她讓兒子把窗戶上都裝上了鐵絲網(wǎng),把家里院墻也加高了一半,因為她家里玻璃已經(jīng)砸碎好幾塊了?!艾F(xiàn)在家里整得跟監(jiān)獄似的,家里被人騷擾,我都去派出所報案了,查了幾回都沒有結(jié)果?!?/p> 如此一番折騰,丁氏家族擔心丁和家遭遇不測,終于同意與承德市榮信房地產(chǎn)開發(fā)有限公司協(xié)商搬遷祖墳的條件。2007年11月15日,雙方協(xié)商達成如下協(xié)議:每座雙人墳給予5000元的補償費,單人墳則補償4000元,總共19座墳,共計9.2萬元的祖墳搬遷費。同時,每畝地4萬元的補償,土地面積共計17.7畝,共計土地補償費70.8萬元。兩項合計,丁氏家族因搬遷祖墳應(yīng)當獲得80萬元的補償款。 隨后,丁家派人去取錢的時候,不僅沒有順利拿到應(yīng)得款項,卻遭到二道河子村委會的阻攔,村委會宣稱:“丁家的墳地屬于集體用地,土地補償款應(yīng)歸村委會所有?!?/p> “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”,讓丁家人一時沒了主張。威望較高的丁浦說:“老丁家的墳地是30多年前開墾的荒地,就算墳地屬于集體用地,遷墳的補償和墳地周圍300多棵松柏樹的青苗補償費還是要給的?!?/p> 不過,“青苗補償費”的說法也沒有得到村里的同意,土地補償款悉數(shù)被村里收了去,老丁家僅僅拿到了祖墳搬遷費9萬多元。 怎么近80萬元的補償款最后卻只有9萬多元?這種結(jié)果讓丁家人很不理解。性子急、膽子大的丁和數(shù)次向牛圈子溝鎮(zhèn)政府、雙橋區(qū)委、承德市政府反映情況,始終沒有結(jié)果。 2009年9月27日,丁和決定去北京上訪。9月28日凌晨3點多鐘,丁和在旅館里被牛圈子溝派出所的民警帶回承德市。在承德市雙橋區(qū)分局下達的公安行政處罰書上,有以下簡單的一行字:施某伙同丁和等人前去北京上訪。被拘留了9天之后,丁和被轉(zhuǎn)入勞教所勞教1年零6個月。 “去了一趟北京,就被抓起來拘留,拘留了之后又勞教,我們家丁和到底犯什么罪了?就這樣把人關(guān)進去了,丁和還有糖尿病,這些人也真下得了手,你說我們冤不冤啊?”范玉霞說,雖然她不知道具體原因,但她認定丈夫被關(guān)進勞教所和祖墳的搬遷有關(guān)。 蹊蹺的“代表簽名” 更讓他們心寒的是,為了從房產(chǎn)開發(fā)中牟取暴利,村干部上下串通假造名單忽悠村民。而揭穿這一內(nèi)幕的是該村的老村長施德。 “當時征地的時候都沒有征求過村民代表的意見,我們壓根兒就不知道有賣地這回事兒,糊里糊涂的,我們的地就沒有了?!笔┑抡f。 不過,從表面上看,征地的正常手續(xù)是有的。比如,一份“承德市衛(wèi)校擴建征收土地事宜”的《會議紀要》稱:“因城市規(guī)劃建設(shè)的需要,需征收我村土地10.2851公頃(154.28畝)……以上擬征收土地的權(quán)屬、地類、面積已經(jīng)我村與雙橋區(qū)國土資源局共同調(diào)查并確認?!?/p> 該《會議紀要》還稱:“全村村民代表總數(shù)30人,參加會議村民代表總數(shù)26人,占全村村民代表總數(shù)87%?!逼浜螅凇巴庹魇占w土地的村民代表并按手印如下”之后,便有26位村民代表簽字和按的手印?!稌h紀要》最后還有村委會和雙橋區(qū)國土資源局兩個部門的負責人的簽字和公章。 可以說,在征地的法律程序中,這份《會議紀要》發(fā)揮了很重要的作用。但對于這份《會議紀要》,施德很肯定地說:“它是偽造的?!?/p> 施德說,很多村民看到自己的“簽字”都覺得很奇怪,有些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”,紛紛在旁邊注明“本人不知”、“與此事無關(guān)”、“不是我所簽”、“與原件不符”等話語來表明自己當初并不知情。 “這份《會議紀要》是怎么出來的,我一直都很納悶?!笔┑抡f,“《會議紀要》的落款地址是下二道河子村小學,可是,在下二道河子村小學,跟本就沒有開會。” 施德還回憶說:“當時,村委會召集村民代表到魁興樓(承德市一處景點)開會,他曾在一張簽到表上簽了字,但那是白紙一張,而且開會根本沒有提到征地的事。” 因《會議紀要》上還有雙橋區(qū)國土資源局法人代表的簽名,施德曾專門找到了該局副局長趙衛(wèi)國問個究竟。趙衛(wèi)國告訴他:“只要符合審批的手續(xù),我們就批,至于村民代表簽字的事情,不是我們管轄的范圍,我們只要看到正規(guī)的手續(xù)?!?/p> “如果那些村民簽字是假的呢?你也就這么把地賣了?”施德很是生氣。 “我們不管它是真的假的,只要村里給了我們申報的材料,我們就批。”趙衛(wèi)國說,“關(guān)于簽字的事情,你們可以找村里,或者去找紀委,這事我們管不了?!?/p> 村民回遷房無著落 11月11日,承德飄著大雪,氣溫零下4℃。范貴一路奔波二十多公里,來到了德生房地產(chǎn)開發(fā)集團。 范貴也是下二道河子村拆遷的村民,他有兩個兒子,都沒有固定工作,靠平時打點零工養(yǎng)家。因為家里經(jīng)濟拮據(jù),為了節(jié)省租房的錢,他在離承德市幾十里的雙龍寺村租了房子暫住。 這天,范貴找到了負責回遷房建設(shè)的一個“總管”,名叫張越彪。 等了二十多分鐘,辦公室門口的保安終于讓范貴進去。 在走廊里,范貴攔住了張越彪:“張總管,我有個事問問你,到你辦公室說吧。” “有什么事你趕快說吧,我馬上還有個會?!睆堅奖脬读朔独蠞h一眼。 “要不去你辦公室說吧,是回遷樓的事兒?!狈顿F央求著說。 “這個你甭問了,最早也要明年年底才能建好,回家里等著吧。”張越彪甩手進了一間辦公室。 就這么,范貴又一次失望而歸。 而同村76歲的周廣才老人在生活上已經(jīng)不能自理了,平時都是由他的老伴張大娘照顧著,下床都很困難。他是土生土長的下二道河子村人,如今卻過著漂泊的生活。 “這都拆5年了,就是不讓搬回去,我這心里著急啊,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外面,也要死在家里?!敝軓V才嘆著氣說。 “幾個月前,老頭子身子骨還硬朗著呢,8月份的時候出了一場車禍,腳脖子,膝蓋,鎖骨,折了好幾個地兒,你看現(xiàn)在走路都不成了?!睆埓竽镎f。 周廣才的癱瘓源于一場車禍。從他租住的房子到下二道河子村的路途中,因為他想回去看看村子,看他的回遷房“蓋好了沒有”。 張大娘說,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,都變成碎磚頭了,這老頭子就是想回去看看,不管是晴天大太陽,還是刮風下雨,誰也攔不住。 8月25日,老周像往常一樣,“回去看看”?!拔沂窃谙露篮幼由L的人,對這個地方有感情了”周廣才說。 從周廣才租住的地方到下西二道河子,隔著武烈河,所以必經(jīng)一座橋。 因為年齡大了,走路比較緩慢,過橋的時候,他都是靠著路邊走,這天也不例外。 “每當過這座橋的時候,我都是特別小心,橋上的車速很快”周廣才回憶說,“眼看著就要下去橋了,突然一輛摩托三輪迎面飛來,我還沒有反映過來怎么回事,就感覺頭上一股熱,當時也動彈不了”。 醫(yī)院給出的搶救結(jié)果是,六根肋骨斷裂,左側(cè)鎖骨斷裂,腰部、腳脖處等軟組織嚴重受創(chuàng)。時至今日,周廣才還只能在床上坐著,下床時必須有人攙扶。 張大娘說,這是第二次車禍了,2007年的時候也出過一回事,也是回去看“回遷房”的途中。不過沒有這次嚴重。從那兒之后老周的身體狀況就開始下降了,不過還算硬朗,這次就徹底起不來了。 5年間,周廣才和老伴先后搬了四次家?!艾F(xiàn)在周廣才的精神都有問題了,一會正常一會不正常的,都是這搬遷給折騰的”張大娘說。 周廣才是最早從下二道河子村里搬出來的,現(xiàn)在他非常后悔?!爱敵跏琼憫?yīng)上面的號召,說要搞城市規(guī)劃,我是老黨員了,一定要起帶頭作用。”周廣才說,“哪有說話不算數(shù)的,說好的搬出去兩年就給蓋回遷房,現(xiàn)在都等五年了,還沒有個準信兒,這啥時候是個頭啊,要等我死在了外面了吧。” 下二道河子村的對面,中間隔著一條河,就是承德市政府。用村民的話說:“下二道河子村就在市政府的眼皮子底下?!贝笱┲?,像范貴、周廣才、施德一樣的村民們還流浪在承德市的角角落落,等待著他們那遙遙無期的回遷房。 |